语言、文字与书法
以前我们都认为"语言是思想的符号,文字是语言的符号。"(亚里士多德语)由此推导出文字是符号的符号。其实,最初文字与语言并没有什么关系。
语言是从口到耳的传递,文字是从手到眼的传递。文字与语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文字并不是语言的产物。文字与语言各自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例如汉语和日语是两种不同的语言,但可以都用汉字系统记录。同一语言也可以采用不同的文字系统,如越南语原来用汉字系统,而现在改用拉丁文字系统。再比如维吾尔语曾经用拉丁文字系统,而现在用阿拉伯文字系统就是例证。
但是,由于文字是通过形状来记录语言的音和义,不同的文字系统,其呈现的形状特点也是各不相同的。比如"中国"这个词,用汉字或用英文字母来记录,给人的感官是完全不同的一样。在此,我们必须充分地认识到,因为汉字才有书法艺术。其原因除了汉字最能表达汉语言的音和义以外,汉字的形(也就是构成)最具有构造的艺术性,最容易通过毛笔这支最具中国特色、中国智慧的书写,最大限度地书写了人的本质精神,才使得汉字的书写,发展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门艺术。

当然,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否定在历史发展进程中语言和文字两个系统的有机结合。语言的交流和文化的传播,需要文字与语言相互配合、携手发展。这可能也是为什么4500个甲骨文字,只保留1500个左右延续演化至今的原因。
今天,值得庆幸的是在地球上曾经有过的四大文明,为什么只有中华文明保留延续至今?这是因为智慧的中华祖先早在文明之初,就已经觉察到那些复杂的象形图案,需要用一大堆的语言加以说明才能解读,非常不利于文化的传播。因此,就选择便于发音的单音节的象形文字加以拓展和演化。换句话说,也就是从6000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已经选择了一条使文字与语言能够协调发展的路径。

作为一位书法艺术研究者,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书法只是小道。我们所研究的笔法和章法必须依托文化,始终牢记只是文化传播的工具而已。其背后的大道就是中华文化。因此,汉字的书法艺术,其根本就是传播中华文明。如果小道不能传播大道,那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文字或称文字符号的产生,对人类的思想和思维方式造成重大的影响。西汉早年古书上有这样的记载:"仓颉作书,天雨粟,鬼夜哭。"意思是说,自从仓颉创造了文字,天上降的雨都是稻谷,都是粮食,鬼在晚上都会群哭群嚎。古人为什么要用如此惊人的笔调,来形容人类创造了文字。是因为文字实在太重要了,人类有了文字,人类的思维才得以展示,才得以有序构成系列,才得以延续。特别是汉字,先人的智慧5000多年来仍然照耀着我们前行。
古老的中华文明绵延不断的首要原因,就是因为有了汉字。所以我说汉字是一座桥梁,联系着古今。汉字又是中华文明的结晶,我们可以追根寻源,从汉字的构造中得知古人留下的信息。
我们解读和研究汉字,不仅要从法的层面进行追循,更要从道的层面进行追问。前人曾说: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因此探索书法的创新,首先要把握中华文化的道。一定要得法不拘泥于法。

除了汉字,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有一支不同于世界其他文明所使用的书写工具毛笔。因为这支软软的毛笔,书写出来的文字符号可塑性强大,可以随着书写者的性情,无限表达自己想要的效果。它所表达的点线可粗可细、可长可短,可曲可直、可圆可方,甚至可以有浓淡、虚实、连断、疾徐等等,诸如此类的千变万化。
特别是如今的书法创作已经完全离开了实用而书写,书法艺术家是在为艺术的欣赏而创作,为提升自己的艺术品位而创作,为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文化艺术需求而创作。一句话,当代的书法创作是一个弘扬个性,张扬性情的时代。
书法作品的形制,早已从案头把玩的尺牍和手卷等小物件,变成厅堂悬挂的大幅巨制。观赏的习惯也有原本的俯视,变成平视和仰视。人们已经习惯于走进展厅移步观摩。

一些在这方面有过大量实践体会的书家说:书写的方法也有原来的指碗运动,变成肩肘运动,甚至是全身运动。两千多年来古人创造的案头书写的一系列笔法。面对必须张挂于墙上或干脆放在地上完成的大幅巨制,已经不适应,也不管用了。我们必须在继承的基础上,创造、拓展、丰富,对古人的笔法进行改造。使用包括拖、拉、推、翻、卷、擦、掷、甩、等等,这样一些新的动作和笔法,才能满足创作的需要。(刘洪彪语)
在古代,用毛笔写字是一件很普遍、很平常的事情,只要你认字,会用毛笔就可以写字。所以,写字的门槛很低,人人都可以写,都会写。但是书法家很少,王羲之只有一个。这是因为写字的人地位又可以很高,高到民族文化的天花板,不是你想攀登就能攀登的。
与一般写字不同,书法是一种文化,是一种文化现象。它的承载量又很大、很强,外延广阔,内涵深厚,所以攀登是一件很难的事。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只有做人成功了,书法才能成功。书法艺术是人的学养和品格综合能力的集中体现。
